243年五月十二日,南方海域,“第五位女儿”号快速帆船
很不舒服的感觉……
林德躺在床上看着头顶船舱的木板纹理默不作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令他从睡梦中醒来,在他的意识中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但是他偏偏又想不起来那个梦的内容。只知道那是个非常非常可悲的梦。
窗外传来了海浪的拍打声,他现在所处的是这艘帆船的客房中正在回到海威尔的路上。同行的还有那位混蛋神父鲁帝,那个家伙正被绷带绑着躺在顶级舱里头哀嚎着要人喂他东西吃。林德曾打算跑过去蹭一蹭他的顶级待遇,但是却被后者无情地赶了出来……理由是在他无故跑到大陆另一头旅游期间旷下了不计其数的工作,没有资格享受……
好吧,从某方面说至少证明了林德之前在海威尔闹的动静事实上并不大。
不是按理来说就算海威尔的事情无人知晓,单单因为在辛格里闯下的祸林德也不应该这么容易离开的。但是那天晚上发生在辛格里的那场战争使得整个辛格里的治安系统陷入了瘫痪,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其他原因,对林德的审判在这之后被迫陷入了无限期的停审,最后在确认了林德的身份过后直接丢给了鲁帝,并且将他们一起赶上回归海威尔的客船。据说现在的海威尔港如同火药桶般一触即发,教国教导团与夜影四家的精锐们互相僵持不休,用鲁帝的话说就是搞不好他们晚点回去就再也无法在地图上找到海威尔这个港口了。
但是在林德看来那其实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比和港口一起沉没要好。
同样是因为海威尔这种紧张的局势,刚刚完成了继承埃尔维亚家成为新一任家主的手续的菲丽不得不带着格林提前赶回海威尔。原本他们有希望乘坐同一趟帆船离开的,但是鲁帝却因为负伤的缘故而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不过看那家伙中气十足地哀嚎的样子,实在是很让林德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要避开海威尔的乱子。
托这件事的福,林德不得不自己乘坐这艘名字怪得让人不安的三桅帆船。据说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是船长的第五艘船,在得知这个缘由后鲁帝居然一副极为推崇的样子为林德买好了船票。据他所说,这种有过极为丰富的航海经验的船只恰巧是最为安全的……但是这个混蛋神父难道没有觉得这个数字是在太多了吗?!近海航行能玩掉四艘帆船的情况根本是恐怖故事好吧?!不是船员太水就是船员厄运缠身啊!!!
不知不觉地,他又想起了那天夜晚所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将那卷《命运之书》毁掉,但是他的的确确那么做了,将那卷无数人为之疯狂的圣物给扔入了火焰之中……但是他知道他为什么后来又疯狂地想要将火焰中的羊皮卷抢救回来。在阿斯摩都斯咏唱那一段诗歌时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原本紧紧封闭的某样事物忽然间露出了一丝缝隙,就宛如忽然闪过的灵感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卷羊皮卷抢救回来。明明他对于其中的内容毫无兴趣,但是他就是想要将那卷羊皮卷抢救回来……
轻轻叹口气,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与阿斯摩都斯接触得越久他就感觉自己越是孤独。那种感觉在与红毛等人一同离开安全屋的时候就有过了,就像是一个人走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猴子之中一样。尽管前后左右都是人群,但是他依旧孤身一人。这种感觉曾经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忽然间升起,但是当他与阿斯摩都斯接触过后这种感觉就愈发清晰了起来……
摇了摇头,林德最后决定不要考虑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来,他决定让自己到甲板上吹海风冷静一下——这么想着的林德拖着疲倦的身子推开了房门走上了帆船的木质甲板,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以及在波光粼粼的海面跳跃的的飞鱼——才怪!
没有跳跃的飞鱼群,也没有波光粼粼的海面,甚至连海洋都没有。入眼的是沉重的阴云下透露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的房屋。似乎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原因,部分房屋呈现出一种长久废弃的失修样貌,成群结队的鼠群在残骸中穿梭,被抛弃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顺着运河顺流而下……
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林德告诫自己这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只要自己爬上那张小床再睡上几个钟头就可以了。当他再次打开房门后就可以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海景,蔚蓝的天空下抹香鲸在远方浮出海面换气,海豚与飞鱼从波光粼粼的海面追逐。“第五位女儿”号的乘客们在甲板上悠闲地交谈……
“你已经睡了十一个小时了,如果出现幻觉也只能是你睡得实在太多的缘故。而且你根本不可能在浅海看见抹香鲸和海豚飞鱼,那是只深海区域才能看到的场景,但是毫无航海经验的你如果步入深海的话,要不了三个小时你就会晕船晕得胆汁都吐出来。”
可惜的是一名男人占据了他的床。阿斯摩都斯,这个男人在安宁了几天后还是忍不住出来透个气炫耀一下他的存在感了。虽然他目前摆出了一副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但是林德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对方会因为自己违约烧掉了命运之书的缘故对他进行一点报复。
“嗯……你在搞什么鬼?这几天你就在思春与睡觉中度过?而且还在睡觉中叨念着别人的名字?”
然而,阿斯摩都斯的下一句话立刻令林德无法坐视不管了。似乎这家伙真的可以通过某种手段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所说的在睡觉时叨念菲丽前辈的事是战斗结束后第二天的事。因为正巧被前来道别的菲丽前辈听到,结果被无情地捉弄了一回因此极为深刻。
“等等!……”赶在因为羞愧而自尽之前林德打断了阿斯摩都斯的话语:“你是为了三天前我把‘命运之书’烧掉的事来找我麻烦的吧!不用扯这么多虚的!”
在听到林德的话后,阿斯摩都斯像是看白痴一般看着林德,反问道:“我要怎么找你的麻烦?”
“诶——!?”
林德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好像……之前那两个黑塔巫师说过这个问题……似乎……应该……也许……大概……八成……阿斯摩都斯只是一个毫无战斗力的灵体?
“可你当时不是……吧隆多主教给干掉了的吗?”最后林德还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阿斯摩都斯虽然需要他出手来帮忙获得命运之书,但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倒不如说如果没有林德的存在他们早就已经得到了命运之书。阿斯摩都斯将林德也给拉入其中完全是一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这种破事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诶……这个直接涉及到了第四奇迹方面的事情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虽然可以把你从一个地方一瞬间带到另一个地方,但是如果直接干涉一个拥有意识的东西,这已经超过了一个灵体的极限了。除非那个意识体愿意,那样的话会简单点。”阿斯摩都斯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我可以揍你吧?也就是说我可以揍你的是吧!?”
“请便,如果你可以打过《冥府》的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顶级的魔导书可是比那些战略级魔法还要高一等级的高度危险物品。”
这么说着,阿斯摩都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床垫上留下的皱纹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个男人是一个单纯的灵体。
“首先,恭喜你入局了。现在你已经算是彻底融入到了这个世界里头,差不多该安安心心走自己的路了。”明明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但是阿斯摩都斯却轻快地将他一笔带过。在林德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谈起了另一件事:“不过你在自身的水平上依旧还是那个小菜鸟。如果真的那样搞的话没准死得连点渣子都不剩下,所以我打算给你加点料。最不济也不能让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悠闲下去了……”
话都没有说完,阿斯摩都斯就直接将一个银白色的光球塞入了林德手中,不等林德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那个银白色的光球就在林德的手掌中消失不见。
“那个是什么东西?”
在这种其妙的事情面前,林德也顾不得阿斯摩都斯口中的那莫名其妙的事情了。那个银白色的小光球明显是一个类似于炼金物品的什么东西。他可不想像那些被黑魔法改造的食死徒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钥匙’。第四奇迹‘智慧’的钥匙。要和第三奇迹‘愿望’相抗衡至少也得有这种级别的东西才够用。我懒得一点一点慢慢教你了,你自己到时候找合适的人问去吧。”阿斯摩都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打开了房门来到了甲板上。
直到这时,林德终于意识到他们此时非但不是在南海上,甚至连“第五位女儿”号上都不是。他此时所乘坐的不是那艘近海客运帆船,而是一艘设施极为简单的内河游轮。此刻这条游轮正懒洋洋地漂浮在一条河流之中,甲板上没看到一个人,就仿佛是传说中的幽灵船一般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教会所属国之一的麦德拉公国王都‘瑟堡’。新历243年年初起爆发出第一起瘟疫,那个时候人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重感冒。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常规的医疗手段根本毫无办法,万不得已之下国王向教国请求了援助。但是前往教国的船只却在海上爆发了瘟疫,三名病人几乎传染了整船的使者团。刚进入教国海域就被被教国海军隔离。随之而来的是数个兵团近五万人的军队将整个瑟堡围了个水泄不通。麦德拉公国王都从此被彻底隔离。”
阿斯摩都斯回过头看向了林德:“所以,从这里开始你的历险吧。”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消化前面一句话的含义,林德就被阿斯摩都斯一脚踹入了瑟堡大运河中。虽然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承认过一次,但是林德可以肯定,阿斯摩都斯这是在为自己烧掉“命运之书”的事情生气……绝对!
243年五月十二日,米拉尔帝国西原行省罗杰堡萨尔拉庄园
马车在庄园前停了下来。这里是罗杰家现有的为数不多的资产。由于四年前的那场灾难,罗杰家元气大伤,由于无力控制那些分部在整个西原行省的各个固定资产,那些资产多数都落入了附近的其他几个贵族手中。这个庄园是为数不多还属于罗杰家的财产之一。是整个米拉尔仅有的两个拥有上百年历史的酒庄之一,从这里出产的白酒甚至被用作招待外宾。算得上是罗杰家现在最著名的收入来源。
不过为什么老爸那家伙会想到让自己到这里来住?
洛奇随意地想了想,然后立刻放弃了。无论老爸是抱着个什么打算,反正都对自己没多大影响就是了。既然没有多大影响,那么管不管都无所谓了,相对而言,现在更重要的是想办法处理掉眼前这个麻烦——
“蕾米,你住哪?”洛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法姆大人吩咐我跟在你身边。”
(……意思就是即使是睡觉也要在一起吗……)
在相处两天后,洛奇也开始习惯蕾米那有些过于跳脱的说话方式。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如字面一般毫无深意,但是有时候却会产生一些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怕结果。
正在两人交谈期间,庄园的负责人也来到了两人身前。负责管理这个庄园的人是一个油光满面的秃头大胖子。跑起步来全身的肥肉都如同波浪般晃动,让人不得不感叹他那身格子马甲究竟是怎么保证不会崩开的。
“洛奇少爷,您好,我叫巴伦……”
后面的洛奇就没有继续再听了,大概是一些介绍之类的话吧,反正这个胖子似乎是一个格外善谈的人……当然,也格外吵。
小心地瞥了眼蕾米,他犹如神圣天堂广场上的教国仪仗队般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肩头还停着一只鸟,似乎将她当成了装饰物什么的。话说回来相对弓箭手,这家伙不管怎么看都更适合当刺客吧?
总之,这位不懂事的巴伦总管在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后终于意识到这位罗杰家的继承人如同他的父亲一样对自己所说的酒庄经营情况根本毫无兴趣,他的兴趣更多地集中在酒庄里那副《陀罗尼亚峡谷之战》上。这幅画是酒庄前一任负责人在庆祝镇压新教动乱十周年庆典庆典时从苏菲尔王国那里买到的。出自苏菲尔的著名画家之手(具体是谁他忘了),据说为了买到它,前任负责人花费了整整两百米拉尔金币。
“少爷你对这幅画有兴趣吗?这幅画是苏菲尔的绘画大师为了缅怀那些在新教掀起的‘十四月战争’中死去的士兵们而创作的……”
认识到对方对这幅画的兴趣后,巴伦果断投其所好为洛奇讲解起了这幅画的历史来,从这幅画的历史又谈到了那场惨烈的“陀罗尼雅血战”。不得不说,虽然这个胖子非常啰嗦,但是他的见识的确不少,无论说什么都能搭得上一些话来。
“这场血战使得当时充当先锋的苏菲尔第九边防兵团死得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而新教的先锋兵团‘黑山’更是在这场战斗中全军覆没,这场大战也是使得当时联军与新教陷入僵持的标志性战斗……”
巴伦依旧在洛奇耳边说着个不停,可惜的都是一些流传已久的老信息了,而这一切洛奇都已经在近代历史课程中学过了。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乏味。
“一群白痴……”
洛奇突然说出的话让正在描述当时的战士之英勇的巴伦一下子愣住了。一个人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不一定是喜欢这样东西,恰恰有可能是讨厌它。而现在看来,他这位小主人似乎是后者。
“那些家伙的死亡根本不值得敬佩,他们只不过在那个峡谷中互相对射,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上,杀疯了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这样的家伙,他们的死亡根本毫无意义。”看了眼因为再次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而愣在那里的巴伦,洛奇慢悠悠地说道。
“可可可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为了祖国与人民牺牲的英雄。”在意识到要拍自己这位脑子有点抽风的小主人马屁是费力不讨好后巴伦果断改变了方针。反正都已经一巴掌拍到马腿上了,那样倒不如干脆从另一个方面让对方对他产生足够深刻的印象。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不是烈士,他们只是麻木到没有思想了而已,这种家伙将自己的灵魂都献给了自己所追求的国家而没有留下一点给自己。所以这种人不可能会有好结果。”洛奇自嘲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他们是一群连自己最初的目的都忘掉了的‘失心之人’。”
巴伦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失心之人”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是指那些忘记了自我的人在死后会找不到回家的路途,只能如同游魂一般游荡在世间。这样的存在被视作生不如死,所以在安葬逝者是都会在棺材上刻上逝者的名字,为的是死去的灵魂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好找到升华前往天堂的道路。
而如果直接说人是“失心之人”的话,事实上就和诅咒他人死后只能做孤魂野鬼没有什么不同,它已经脱离了贬低的范围更像是一个侮辱了。
巴伦没有说话。他发觉这位少主的价值观似乎与普通人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只是和自己不太一样。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继续再不知死活地说下去的话实在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被他一脚踹回老家去当农夫去。
“我累了,给我安排个房间。”最后是洛奇结束了这次谈话。
————
总管巴伦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他胜在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这个从农夫当上来的总管在贵族方面没有太大长处,所以果断将之交给了法姆特地派来的那位建筑学专家。这位可怜的专家自从四年前来到罗杰家后他的能力就一直在法姆那如同脱缰的疯狗一般疯癫的想象力面前无处发挥,如今终于得以一展身手立刻干劲十足,指挥着酒庄的仆人们忙里忙外地准备了半天,最后将曾经的品酒室用了三个小时(当洛奇还在路上就开始准备了)为洛奇准备了一个带着点教国色彩的米拉尔风格单人房间。
纯橡木的结构是为了与房间里飘荡着的酒香味相互衬托,这个房间因为经常用于盛放白酒的原因而飘荡着的浓烈白酒味则在勤快的清洗中变得清淡了许多,再加上新采的月季花与临时挂满天花板的蔓藤带来的花园气息,使得整个房间都显现出一种醉人却又并不令人反感的甜美酒香味。
而这个房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客厅中部的酒柜了,这个客厅原本是为了在招待米拉尔的高官时使用的,因此为了迎合米拉尔的尚武精神,设计师特地将整个墙面设计成了战舰侧舷的样子,只不过那些从炮仓中伸出的加农炮被换成了一瓶瓶由酒庄亲自酿造的精品名酒,整个墙面显得即宏伟又优雅。
唯一的问题是这是一个单人间——而且是一个只有一张床的单人间,老爸雄心勃勃地要为罗杰家添一个后代的意图根本连隐瞒都懒得隐瞒了……不过那个家伙就没有考虑过食死徒是否具备生育功能这个问题吗?
看向身边一直跟着自己的蕾米,她依旧是那么一副如同仪仗队的样子两眼直视前方,这么一个女孩跟在身后也难怪洛奇总觉得庄园里的仆人们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有点怪怪的了。而看到她这个样子,洛奇总感觉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个……蕾米,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睡相有点差的……没有关系吗?”不过什么也不说总感觉像是结婚多年后感情冷却的夫妻一样,所以姑且洛奇还是问了一句。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样不开口还好,这么一开口反倒更加像了……
“没关系。”
依旧是蕾米式的简洁风格,话说回来一般女孩这个时候不是该说“你要是敢趁我睡着时做什么事情就有你好瞧的”之类的话吗……算了,一般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对半个月前连名字都记不得(指在苏菲尔道尔林堡时的那次)的人说出生小孩的话……
“那个……我还有点脚臭……”洛奇依旧没有放弃使对方退缩的念头。
“没关系。”
“我还会梦游。”
蕾米看向了洛奇,脑袋微微地偏了偏。如果洛奇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似乎是表示疑惑的意思。
嗯……该不会是不懂什么叫做梦游吧……
“我知道梦游是什么。没关系。”
似乎看懂了洛奇的意思,蕾米坚定地点了点头。
“鬼扯呢!你真的理解什么叫梦游吗?!你刚刚明显是没听懂梦游的意思吧!”看到这一幕,洛奇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知道什么叫梦游。”即使是面对正面的指责,蕾米依旧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喂喂喂,用得着这样逞强吗……每个人都有不知道的东西的吧……”
“我没有逞强。”蕾米用怎么看都像是在逞强的样子回答道。“梦游就是在失控的情况下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的意思。”
……
居然……还不算错……不过这明显是瞎蒙的吧?!
“洛奇少爷你肯定是记错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不要这样急着否认好不好!
“洛奇少爷总是这么爱逞强。”
在逞强的怎么看都是你吧!而且能不能不用一副好像很熟悉我的样子说这句话啊!半个月前你还在叫我奇洛·罗杰的好吗?!
总之,当两人从关于“什么是梦游”的话题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最后输的是洛奇,因为蕾米无论如何都不肯认输并且指责最先说出“梦游就是在睡眠当中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的意思。”这句话的不是她而是洛奇……而且这家伙居然翻脸不认账,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记错过洛奇的名字。可是当洛奇要求她将“少爷”两个字去掉后她又叫成可“奇洛”……理所当然地,她一口咬定这才是洛奇真正的名字……
总之,对于洛奇来说实在是乱透了……
晚餐的餐点非常丰富,托此之福,洛奇的食欲非常不错。第七圣堂的时候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给懒到家的艾尔带东西(比如说奶酪奶酪还有奶酪什么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图省事的缘故,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快餐解决的,虽然厨师的手艺也的确算得上是不错,但是天天吃快餐也实在是叫人有些味觉疲劳——总不可能像艾尔那样可以靠一种物质满足全部的生存需求吧?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了眼一旁的蕾米,只见浅蓝色碎发的少女此时正在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海鲜面。她吃的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是文静的代名词。可是碗里的面条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等洛奇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整碗的面条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在用同样的方式喝光汤汁后,在仆人又惊又惧的眼神中端起了下一碗。具体到底是第几碗由于仆人会立刻将碗筷给清理下去的原因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保守估计是第十碗了……开什么玩笑?!把你的口粮省下来就可以让十个穷人不再受苦挨饿了!
虽说对于蕾米这种奇妙的消化系统实在难以理解,但是也许是因为之前在和法尔用餐的时候已经体会过的缘故,洛奇对此的惊愕并没有太过严重。晚餐算是如此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晚饭过后开始了洗澡,这是为数不多的令人放松的方法之一,在米拉尔并不像教国一样有一大堆的沙龙晚会以及歌剧表演来度过夜晚——至少在罗杰堡没有——也正是因为如此,米拉尔为代表的东方国家在夜晚入睡都极早,每天洗浴过后就是睡觉时间。而直到这个时候,洛奇终于再次意识到这个无比严峻的现实——只有一张床……
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
一张……
分隔线——
夜晚的餐桌上,法姆严肃地看着坐落在长桌一头的老管家,直到昨晚,这个老人都还只能站在自己身后等待自己用餐结束,但是现在,这个家伙却拥有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原因无他,这个老人现在起代表的是整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执政官陛下。如果不是因为罗杰家已经开始于米拉尔决裂开来的话他甚至还要比这个老人低上一等。
“那么,亲爱的使者阁下今天晚上是来参观我的实验室的?在连续两天潜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最先开口的是法姆,虽然从地下的实验室中换成了餐桌,但是他一如既往地吃着自己的快餐,反倒弄得身为帝国代表的前管家有些不习惯。
“恐怕不必了,对您的地下实验室,我们知道的不算少。”年迈的管家很快摆正了态度,丝毫不落下风地回敬道。
“别傻了,你们能知道什么?那条耶梦加得?还是那些每天往下面丢的死尸?新一代的食死徒你们都没有真正见识过吧?难道你们真以为只要打碎心脏就可以干掉了?”法姆对帝国特使的虚张声势毫无畏惧,他用简直可以称之为羞辱的态度开口讽刺道:“你们甚至还试图吧手伸向四年前吧整个罗杰家给杀得干干净净的家伙。真不知道你们是不知者无畏还是不知死活?”
法姆如针刺般刻毒的话语令这位前管家愤怒地抿了抿嘴唇。事实上即使是有帝国特使的身份作为背景他也依旧对这个男人万分忌惮,只有像他这种长期与这个家族打交道的人才知道这个特权家族的可怕。罗杰家之所以能够生存到现在不单单是因为它的无害,更是因为它的神秘。整个罗杰家就像是一个漩涡一般将一切靠近它的人吞噬,从建国战争到现在的近百年时间里只有一个半人可以从这个漩涡里逃出,一个是四年前将罗杰家毁灭的存在,而另外半个则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传说中战胜过“天启骑士”的洛奇·罗杰。四年前的那次震惊朝野的灾难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十年前的海威尔血案,毕竟后者不同于已经半独立的海威尔,后者是现存唯一的也是最神秘的特权贵族。乘这个机会,整个大陆的国家都将触手伸向了这个神秘的家族,这其中也包括米拉尔的政府。
然而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个家族,所有的密探们都收到了挫折,他们的渗透被一道无形的壁垒给阻止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他们始终无法得到任何更深处的情报,唯一成功的人已经疯了,在回到京城后只会不停地叨念着神与恶魔。
因为这种原因,这位前管家只得竭尽所能表现出自身的重要以免法姆那天心情不太好了把自己干掉。对方看似跳脱的外表下是宛如毒蛇一般冰冷慎密的心灵,只有这样的家伙才有资格从那场悄无声息之中抹除整个罗杰家的怪物手中活下。
“抱歉,公爵先生,陛下并没有对罗杰家下手的打算,每个贵族手底下都有安全机关的人手,这是安全机关方面处于陛下以及国家的双重考虑而准备的,并非针对公爵您个人。”前任管家悄悄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用无愧于专业水准的间谍的冷静回答道。
法姆冷冷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问道:“照你这么说‘独狼’皮埃尔的行动也仅仅只是安全机关自作主张喽?”
“是的。”前管家面无表情的回答道。“陛下所感兴趣的仅仅只是罗杰家的技术而已。”
“新的‘青铜鬼首’?”
“最新的。”
“那是小意思。”法姆重新躺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开口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新的‘青铜鬼首’还不完全,他们虽然在生命力方面有了巨大的进步,但是在其它方面却毫无长进,而且成本还大幅度提升了,只能算是现有‘青铜鬼首’的升级版而已。”
在法姆说着的同时,餐厅的大门被推开了,数名身着皮甲的人影走了进来。
“这就是新的‘青铜鬼首’?”看了眼这些连标志性的青铜面具都没有的的男人,前管家皱眉问道。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作为专门安排入罗杰家的间谍,他专门收到了一定程度的炼金知识训练。他直到“青铜鬼首”这只米拉尔的王牌是什么东西。他们是米拉尔唯一一只重步兵部队。这些经过了黑魔法改造的食死徒拥有足够的力量穿着数十公斤重的板甲。再加上他们远超常人的体能,使得他们不用像骑兵一样小心翼翼地节约每一分体能。他们可以将身后的长矛抛投出上百名,其距离与弓箭都毫不逊色,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不会恐惧。在战场上,这些刀枪不入又悍不畏死的士兵是所有敌人的梦魇,除非将他们全部杀光,否则即使只有最后一个人,他们都会忠实地冲向敌人的千军万马。
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士兵是最为纯粹的战争机器,从他们身上根本不会发现属于人类的感情。他们的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药水中浸泡处理,他们的面具不是用来使他们变得更为可怖,而是为了遮蔽住他们那更为可怖的外表以避免他们吓坏自己人!
但是这几名“青铜鬼首”——姑且这么称呼——他们身上并没有那种宛如机器般毫无生机的感觉,从他们身上可以感觉到一丝思考的色彩。这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应该具有的能力,真正的士兵只需要服从,思考是指挥官的事情。也许那些魔道军的士兵们需要学会思考,但是这些专门冲杀在第一线的死士们是绝对不需要,也不能思考的存在。
“这就是新的青铜鬼首。”法姆从他们腰间抽出了手枪直接抵在其中一人的心脏上开了一枪。预想中鲜血四溅的场景没有发生,那个男人仅仅只是后退了一步就重新站立在那里,胸口的血洞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破碎的铅弹也随之从体内的伤口排出。
“原本的计划是制造出类似‘终末骑士’那种生命惊人而且攻击性十足的怪物,但是那明显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那是神亲手打造的魔鬼,是他们的使者,是他们的守墓人,那种程度的东西根本不是我们这种低等生物可以染指的东西。”法姆拉起来右手的衣袖,可以看到他的整个右手小手臂都呈现出一种类似烧焦的色彩。
“这就是我留下的教训,整个罗杰家没能撑过三秒钟,几乎就是一挥手的力气就全没了。”
虽然法姆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落在前管家的耳中却只有震惊。四年前毁灭整个罗杰家的东西曾经被无数人琢磨过,就如同皮埃尔的影响中的那样,那是一个遍地连个仆人都是一名经过炼金术改造的食死徒的地方。曾经被人们怀疑过那个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毁灭这个家族的东西是不是那些传说中的“天启”,但是即便是其中最具想象力的家伙都不曾想到罗杰家竟然疯狂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竟然试图直接创造出一名“终末骑士”!甚至听法姆的说法,他们甚至可能计划弄出一个“天启”级别的家伙出来!这已经不是胆大妄为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对啊,我们太高估自己了,那个‘骑士’开开心心地陪我们玩了近十年,我们却只能弄出这种垃圾出来,最后他不想陪我们玩了,结果随便挥一挥手,我们根本连抵抗的资格都没有。”法姆苦笑了一下,将袖子放了下来。
似乎收到了法姆的暗示,那几名“青铜鬼首”退了出去,单单这一点就不是以前的青铜鬼首可以相比的,如果他们可以在保留思维能力的情况下百分百地服从的话,那么它们的的确确是超过了以前的青铜鬼首的。至少这些东西不再是只能用来正面冲击的消耗品了。
似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法姆并没有再理会沉思中的前管家,径自离开了餐厅,在餐厅外面,那几名青铜鬼首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法姆大人,陛下的人已经冲前往萨尔拉庄园去了,似乎想对少爷不利。”其中一人开口道。
“谁管他啊?那小子只要愿意认真玩,安全机关就是把所有的安全小队都派上又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那小子都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干掉了‘天启’的人啊。”法姆一副“这种破事你居然来找我”的样子回答了那人,直接将对方给撵走。
“嗯……等等……还是派几个人过去算了……免得那些家伙吧事情搞到不可解决地地步……”思考了一下,法姆还是如此吩咐道。
243年五月十二日米拉尔帝国西原行省罗杰堡萨尔拉庄园
“那个……蕾米,你睡着了吗?”
独自数了近两个小时绵羊的洛奇向身后的蕾米问道。
没有任何回答,可能是已经睡着了,也有可能是根本没有吧自己的话听进去。总而言之如果不回头的话实在是无法得知答案的。可是回头的话就有可能面对对青少年身心健康产生莫大影响的场景……好吧,虽然洛奇现在也已经不算是青少年了,但是怎么说都还属于青年的范畴,对于这种情况遇上的概率永远都应该越少越好。
洛奇最终还是没有与蕾米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将三层的床垫拿了一层铺在地上为自己重新铺了张床,幸好现在由于已经到了夏季的原因,温度开始转暖使得洛奇不用担心着凉方面的问题。
“还醒着吗?醒着就嗯吱一声。”想了想,洛奇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声。
“吱。”
这回蕾米做出了回答,依旧是那种老老实实,不多说一个字的简洁回答。不过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洛奇只想笑。蕾米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和呆呆的个性配上这种台词产生了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幽默感。
“你也睡不着吗?”强忍住在尝试一下别的方式来捉弄一下蕾米的欲=望,洛奇问道。
“嗯。”
(太好了,如此看来至少还不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
“是因为不习惯的原因?”
“嗯。”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这说明洛奇目前的状况尚未完全绝望。
“那么……不如我去别的房间睡算了……”
“不行。”
这一回洛奇连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为什么不行啊……”
“这是法姆大人的命令。”
话题又一次回到了如同以往一样的死循环中。洛奇感觉自己如果再继续问下去的话只会得到诸如“这就是命令”之类的回答。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洛奇翻过身来看向蕾米,黑暗中少女若影若现的白皙肌肤显露出一种难言的诱惑力。但是洛奇强迫自己无视这一些,他开口问道:“为什么老爸一直这么想撮合我们?”
长久的沉默,就当洛奇以为蕾米不会回答的时候蕾米突然开口了。
“因为狼永远是狼,无论它与狗有多么相似,它们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物。洛奇少爷您与艾尔·海威尔不会有结果。”黑暗中蕾米最终开口说道。
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狼和狗是可以产生后代的吧……而且我与艾尔那个死丫头的事情和老爸有什么关系?难道罗杰家还有必须悔婚这种传统?如果有的话我必须要感谢那位定下这个传统的祖先,他有可能让我摆脱水深火热之中。毕竟艾尔那丫头可不是一般的难应付啊……
“洛奇少爷必须为罗杰家生产后代,这是每个拥有‘罗杰’这一姓氏的人的义务,您无从逃避,也不应该逃避。”虽然由于背对着的原因无法看见,但是洛奇还是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视线。
“生育后代和悔婚方面并没有什么明确关系才对吧?”
“因为巫师与人类不同。人类永远无法怀上巫师的孩子,所以你与艾尔·海威尔之间注定不会受到家族的祝福与认可。”
说话间,蕾米掀开了身上的毛毯,半支起了自己的身体。为了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洛奇赶紧再度将头转回去。如果遇上的是艾尔的话那么他的动作只要略微慢上那么一丁点儿肯定少不了一顿痛揍。
“你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思考了一下蕾米话中的含义,洛奇再度问道。
“我是蕾米·罗杰,是您的妹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身后的声音无比笃定。
“你是老爸的私生女?!”
洛奇突然开始理解蕾米的身份了。这样一来,蕾米的情况就可以理解了,十有八九是老爸哪次在外面沾花惹草一不小心玩脱了的结果。而这个时候老爸为了保护这位勉强算是半个小妾的女人,结果想办法将她们母子两送往了与米拉尔有亲密关系的苏菲尔王国。直到四年前那次罗杰家几乎死绝的意外后才将她们接回来吗?
不过这么一来自己和蕾米从伦理上就更加不应该在一起才对吧?
但是洛奇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蕾米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下的地板因为压力而发出的直至声响。
“小心……有血的气味……”依旧是那副有点呆呆的样子,蕾米开口说道。
“什么血的气味啊?你是属狗吗?可以闻到?”洛奇对于蕾米的话语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不是气味……要用心去感觉……”蕾米不知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答洛奇地说道。“是个很熟悉的气味。”
可是你就算说得再玄乎我也不可能感觉得到……
“很熟悉?”虽然满脑子都在吐槽,但是洛奇还是挑了挑眉头从自己的地铺上爬了起来。因为此时蕾米已经拿起了她的长弓,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睡在床(?)上了。
“两天前入侵实验室的那位。”蕾米看来洛奇一眼,然后将用于近战的太刀挂在自己腰间。这似乎是她用来弥补自身近战能力的方式,虽然她是一名弓手,但是与一般的弓手那简单的近战水平不同,她的近战成绩即使是在整个武装系里都是拔尖的水平,在加上她的魔法同样处于优秀水平的原因,她才拥有了“鬼武士”的称号。这个称号不单单是只她的手段狠辣,更是指她像那些曾经凶名远扬的全能巫师一样无所不能。
“以及一些其它的敌人。”停了好久,就在洛奇以为她已经说完了后,蕾米又补充了一句,彻底打消了洛奇乘机开溜的想法。
这一下洛奇无能为力了,由于键词的原因无法使用魔力的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这个时候独自开溜和找死没有什么两样。不得已,他只好将壁炉上用来提供给客人打猎用的猎枪拿了下来。长短枪各两把,勉强算是有了一点自保之力。
看着正在为步枪装填弹药的洛奇,蕾米并未阻止,依旧如同仪仗队士兵一般一动不动地两眼平视前方。
“小心,来了。”
突然间,蕾米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还不等洛奇反问是什么东西来了,整个屋顶突然被掀了开来。
不,不只是屋顶被掀了开来,是不计其数的短矛从天而降,仿佛整个天空都塌陷了下来一般。
那张豪华的大床极为可怜的被近十支短矛钉成了刺猬,剩下还有十几支短矛则分布在床的四周,最近的一支长矛离洛奇不到半米远。短矛的力度之大,几乎每一支都深深地刺入了身体下的木质地板之中数十公分之多。看到这一幕,洛奇不由自主地庆幸自己没有继续睡在床上。并且打自内心地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躺在床上和他人交谈。
“趴下。”
这一次,见识到蕾米那宛若先知般的“嗅觉”后,洛奇毫不犹豫地埋下了头。几乎是在他埋头的同时,又是近三十支短矛从四周的窗外射入了房间。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为直接且具备力度,近三十支短矛直接穿透了整个房间飞射而过。这个时候这个为了保证通风而特别独立起来的特殊设计变成了一个愚蠢的主意,由于没有其余房屋的掩护,对方可以尽情的从四面八方攻击。
“来了。”
再一次的提醒让洛奇迅速靠在了墙角位置,但是发出警告的蕾米本人却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太刀。洛奇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蕾米所说的来了指的是袭击他们的敌人而非第三轮短矛。
巨大的冲击力将整块墙壁连同洛奇像布偶一般击飞,过于突然的打击让洛奇几乎以为自己会因为肺部受到打击带来的窒息感活活憋死。他甚至没能在蕾米出手前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将自己打飞。
“咚!”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不是墙壁被击飞的声音,发出声音的是被蕾米不知用什么方法给狠狠摔在地上的袭击者。这个时候洛奇也终于从冲击所产生的窒息感之中回过神来,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披戴着纯黑色半身板甲的男人——洛奇猜测他是个男人——不过与一般的板甲不同的是腰部周围选择了锁子甲式的鳞甲,再下面却又换回了板甲所有的护腿。而且与原本为了减轻重量而特地设计的捆绑式护腿(即为了减轻重量只设计了前方半边护腿,将其绑在腿上使用的)不同,这个男人的护腿选择了那种只有早期的骑士铠甲上才会出现的胫甲。这种只为了加强防御力而彻底放弃了灵活性的设计只有那种拥有精良坐骑的骑士们才会使用——可这种骑士已经从这个世界的正规战斗序列中消失了近三百年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是个步兵。整个米拉尔……不,联系到他那标志性的青铜面具和之前威力惊人的抛矛战术,整个世界都只有一只部队会使用。
——“青铜鬼首”。
——
“老爸又发神经了?”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之后,洛奇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而是自己那个神经病老爸该不会是看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如他所愿的原因而气疯了吧。虽然这样实在不像儿子应该说的话,但是在洛奇的眼里,那个神经病老爸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觉得意外——准确的说,名字里面挂上了个“罗杰”的家伙在他眼里都是这样的。
“不是法姆大人的人,强度不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之前一直没有用上的长刀刺入了这位士兵的脑袋避免对方再度爬起来作战。宛然一副“第七圣堂的规矩我根本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的样子。
说话间,第二名士兵踏入了房间。它宛如没有看见战友的尸体一般径直从战友身上踩过,毫不犹豫地略微低头冲向了洛奇。
“砰!”洛奇在它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同时迅速朝它举起了手中的短猎枪。冲枪中所喷射而出的硝烟几乎是顶在对方脸上射出。但是丝毫没有阻止对方的脚步,虽然脸上的面具因为这一枪而四分五裂,但是却丝毫没有从鲜血四溅的脸上脱落的迹象,因为那个面具本身就是和失去了皮肤的脸部肌肉粘在一起的。因为面具的破裂导致原本与它粘在一起的肌肉因为撕扯而瘦了点小伤。从面具下渗出的血液使得它宛如恶鬼般狰狞可怕。
但是下一秒钟,蕾米刺出的长刀从它的颈部刺穿。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蕾米甚至还扭动了已经刺穿对方颈部的唐刀,使得它的整个颈部都裂了开来。这种伤势已经和断头没有什么两样了。
“还有更多的过来了,我们要快点离开。”
蕾米依旧是那幅毫无表情的样子,托她这个样子的福,地上的两个直到现在都还飚着血的尸体都无法衬托出紧张的气氛了。当然,就算没有蕾米洛奇也很怀疑自己是否会被眼前的情况吓着。毕竟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人,对于自家的那些疯子那不可理喻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了……好吧,就算这个破事不是自己老爸干的也因为老爸干过比这更夸张的事情而没太大感觉……
“这两个是先锋?”洛奇快速问道。
可惜的是蕾米完全没有回答洛奇的意思,如同一只小猫一般灵活地从那个被重装步兵砸出的大洞中钻了出去,洛奇不得已只好跟在她的身后爬了出去。在房间外面并没有其他的敌人,似乎袭击者只是派遣这两名士兵前来确认死活的样子。
“蕾米你打算去哪儿?”
洛奇花了不少劲才找到安静地躲在草丛中的蕾米,不得不说蕾米那头浅蓝色的头发即使是在缺少光照的夜晚也显得较为显眼。如果她的头发发色再暗淡点洛奇还不一定能够发现她。
“对方很快会清理掉整个庄园,我们得在此之前躲起来。”似乎是意识到情况的严重,蕾米难得讲得稍微详细了起来。“进入庄园附近的丛林,走回去。”
洛奇看了看丛林的方向,可是由于一片黑暗的缘故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的话从他们此时所前往的东南方大概一公里的地方就是丛林。不过那儿事实上只是一片用于狩猎的小林地,要有效地甩开对方的话还需要再向前走大概数公里的距离才可以进入森林。
“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准备,如果进入丛林的话会很麻烦的。”在脑海里复习了一下神圣天堂所学到的野外生存知识后,洛奇提出了疑问。
“三年级时我的野外生存考试是B。”
虽然由于角度问题无法看清蕾米的表情,但是单从蕾米那依旧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就可以听出她心中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淡然。她的确应该淡然,三年级的野外生存考试拿下B级的评分这已经是整个第七圣堂的最高分。
新历240年的时候在莉莉丝的突发奇想下,野外生存考试被改在了一个废弃的山地步兵训练场地。考核方式和以往一样由高一年级的前辈追捕低一年级的后辈,除场地外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所有人都按照教科书上所学的步骤开始了考试。但是那一次考试,所有的低年级学员全军覆没(从低到高,一年级没有野外生存)。
而洛奇就在那其中之一。那一次他们为了避免烧烤所引起的烟雾暴露自己的行踪而选择了食用捕猎到的生肉,虽然是一个极为稳妥小心的方式,但是无奈这些娇贵的少爷们全然忘记了生吃食物所带来的风险——超过七成的学员因为腹泻等一系列问题而不得不退出考试。最后高年级的学员们将剩下的三成学员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个严严实实,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全部给找了出来。
而第二年后,也就是241年的期末考试,吸取了教训的学员们只得硬着头皮生火烤熟那些抓捕的食物。结果比上一次考试的结果更惨——高年级的学员们直接在场地中央假设上了一个魔法阵地,在超魔法术的帮助下看见哪儿冒出烟雾就用魔法对着哪儿轰上一发,结果导致除了像蕾米这样极个别的几个怪才外,所有人都在第三天(省吃俭用靠自己的备用食物熬过了两天)刚刚到达及格线之后就被压制型魔法击晕而退场。
当然,之所以没有将洛奇这一届四年级时的成绩作为基准,那是因为四年级野外生存考核时完全乱了套。在以法尔·格雷为代表的一众富家子弟的带领下,整个四年级放弃了携带干粮而带上了负重上限的魔法触媒,其中甚至包括了大魔法的触媒!结果导致整个四年级野外生存考试演变成了一场惊世骇俗的魔法战役(指的是那种大量使用大型魔法的战役)。整个考场被来自双方的十一个大型魔法以及不计其数的特殊魔法给夷为平地……
结束了对那场颇具传奇色彩的考试的缅怀后洛奇终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直到这个时候洛奇才发现了为什么只有两名袭击者闯入了房间。因为这个庄园的防御力量强到了异常无比的地步,近二十名魔法师和袭击者缠斗在一起。那两名士兵是突破了守卫的防线而突入进来的。
当然,洛奇绝对不会想到那些和袭击者缠斗在一起的家伙是他老爸派过来“以防万一”的。目标并不是什么保护他或者这个庄园,仅仅是为了避免他被别人抓走罢了……
“他们支持不了多久,现在立刻离开。”蕾米拉了拉洛奇提醒道。
的确,根本不用蕾米提醒就可以知道守卫们正处于下风。青铜鬼首的士兵虽然暂时被挡住,青铜鬼首们虽然无法使用魔法,但是其对魔法的优秀抗性使得绝大多数术式都无法在远距离上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此刻那群魔法师之所以能够挡住他们完全是因为青铜鬼首们的指挥官不愿意用这些珍贵的士兵来硬换这区区不到二十名魔法师而已。这些种小心谨慎使得那群魔法师得以用牺牲来拖延一点时间。
但是洛奇没有理睬蕾米,他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名奄奄一息的魔法师。他对于这个魔法师有映像,昨天在罗杰堡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他的身影,那个时候他是一名负责城堡三楼的护卫,但是在第一轮突如其来的抛矛中他连防御术式都没能使用就被一柄长矛刺穿了胸口。
原本这样的伤势对于罗杰家的魔法师来说并不算什么的,因为麾属于罗杰家的魔法师其身体都经过了黑魔法改造,这样的人被称之为“食死徒”。这种通过炼金术改造所产生的食死徒因为保留有理性的原因其可靠性远远不如那些唯命是从的青铜鬼首。因此在通过黑魔法对他们进行改造的时候都会添加一些可以有效削弱这种改造的手段。一般都是使用一些固定成分的抑制剂来做到这一点。
而青铜鬼首所使用的长矛似乎加上了一些特殊的抑制剂,这使得这名经过了黑魔法改造的食死徒虽然没有受到足够强度的杀伤,但是依旧在缓缓地走向了死亡。从这方面看今晚前来袭击的敌人可谓是准备充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够出动青铜鬼首的家伙要弄出一点针对性的抑制剂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这种东西单单是在罗杰堡就有一大堆。
“话说蕾米同学,你还是帮我解开键词吧……那样我跑得也轻松一点,现在这个情况下我担心我会拖后腿啊……”
在洛奇回忆对方身份期间,又有一名魔法师失去了战斗力。一颗大号子弹命中了他的头部使得他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爆炸了开来,死得干净利落。青铜鬼首毕竟是米拉尔这个新生的帝国的王牌。虽然在单打独斗上被蕾米轻而易举地搞定,但是当合作起来他们的危险性远远超过了其他的食死徒。
“没关系。”
用了好几秒钟洛奇才猛然明白过来蕾米所说的“没关系”是指洛奇他拖后腿这件事而不是帮他解开键词这件事。似乎在这个死丫头看来本应该是保护对象的洛奇比敌人更加值得提防的样子……
分隔线——
战斗已经结束了,在几秒钟前,最后一名魔法师失去了了抵抗的能力。而进攻的三十余名青铜鬼首此时也付出了近一半的损失,这些负伤的加护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战场边缘休整,这些都是魔法师们在差距到敌人不会给他们空闲使用魔法后主动拉近距离后躲避不及所造成的。
皮埃尔悠闲地走过一名倒下的青铜鬼首身边,这名青铜鬼首被一名魔法师用“晨星”给将整个胸部给砸了下去。这是在几百年前骑士们非常喜欢使用的一种钝器,一种具备抛投作用的流星锤,在那个时候这种钝器是仅有的几种能给全身被板甲包裹的骑士足够伤害的武器。毕竟是“青铜鬼首”唯一的出产地,罗杰家的魔法师们明显对这些战争兵器并不陌生,也只有在如此熟悉它们的情况下才能够以仅仅二十人的代价另十来名青铜鬼首失去战斗能力。
但是皮埃尔一点也不心痛,虽然每一个青铜鬼首都是无比宝贵的战斗力,但是作为专门的战争武器,他们拥有比一般食死徒更为顽强的生命力与恢复能力。整场战斗所有的青铜鬼首只要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恢复战斗力——这之中不包括被他丢过去当做尖兵送死的那两个。那个小姑娘下手既快又狠,那两名青铜鬼首是这场战斗中仅有的几个永久性损失的青铜鬼首之一。
米拉尔已经受够了这个仗着自己的重要性不将中央放在眼里的讨厌鬼。作为米拉尔炼金术代表的罗杰家的确重要无比,但是这并不代表罗杰家是无可取代的。因为整个米拉尔并不只有罗杰这么一家黑魔法师家族,罗杰只不过是这其中走得最前面的一家而已。现在法姆之所以还能够与那位陛下保持着相当的均势是因为他还有足够的价值,而他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这个曾经的特权贵族所隐藏的价值全部压榨出来——在这之后罗杰家的死活就无需在意了。
“给我把枪!”皮埃尔向一名士兵伸手,这名青铜鬼首毫无疑迟地将一柄火绳枪交给了皮埃尔。这是皮埃尔所特别指定的一支武器,这支武器从他还只有十一岁时就陪伴在他身旁,对他来说这支老式的超大口径火绳枪远远比现在的小口径滑膛燧发枪好用得多。更多的火药,更大的弹丸,更强的动能。这一切综合起来使得他甚至可以在不适用嚄制弹头的情况下直接用物理手段杀死一名魔法师。
同样从青铜鬼首那儿借火点燃了引线,半米长的引线在黑夜中缓缓地燃烧着,他丝毫不紧张,他使用火枪的时间甚至比他使用魔法的时间还多,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根火绳燃烧完毕前自己究竟有多少时间。轻巧地翻身爬上了屋顶举枪对准了东南方的一片黑暗中将燃烧的引线放上火绳夹后轻轻地扣下了扳机。喷射而出的高度近一米的巨大硝烟与火绳枪所特有的巨大声响即使是在一公里外的洛奇等人都可以看见并听到。
皮埃尔从房顶跳下随手将爱枪扔给了那名青铜鬼首,他并没有前去追捕那俩只小老鼠的兴趣,即使其中一只还在地下实验室中将自己搞得颇为狼狈也是一样。他所做的不过是将这俩只老鼠从地洞中给赶出来而已,其他的事情都交给自己那位合作伙伴来处理,他现在所需要的只是等到那位合作伙伴通知自己去砍下法姆·罗杰的项上人头的时候就可以了。至于那位帝国特使……什么时候自己轮到区区一个特务局的小特务来指挥了?
“皮埃尔大人。”就在这时,一名部下开口报告,他是皮埃尔的小队中的一名队员,是这支部队中为数不多具有理智的人类之一,这是为了保密需要,只有这些经过了严格训练并且拥有强大意志力的专家才有可能让同样专业的拷问专家无功而返。他们在开始这个任务的同时就有了九死一生的觉悟,而且九死一生那唯一的“一生”中,生不如死还占用了三分之二。
“这儿有一份来自上头的战报,海威尔方面‘龙’小组已经确认覆灭,组长威尔斯阵亡,其余一人被俘,两名成功自杀。”
不得不说自己这位部下给了自己一个好消息,这使得他不用急着搞定这边的活儿过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在威尔斯离开海威尔之前跑过去收下那个老家伙的项上人头了。因为这件事过后这个曾经的安全部队队长就是他的下一个任务目标。原本这个忠诚的老家伙还是挺受到信任的,但是可惜他有了一个不听话的儿子,如果不是他那个不听话的儿子逃到了教国的话这个老头子还是有可能安享晚年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那个老家伙的儿子投靠了教国,那么就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老家伙那已经成为了教国一员的儿子自然是不可能的了,那么为此负责的自然就是老家伙本人了。
如今他一死,正好可以使得他今年被排得满满当当的时间表空出一段来,这种休息机会可不容易遇上。他打定主意要在这个神秘的传奇家族领地里头快活一阵子。
“还有呢?”稍微享受了一下好心情后,皮埃尔再一次向自己部下问道。
“特使先生要我问您行动如何,如果没能抓住洛奇·罗杰的话要使法姆·罗杰服软很难办到,毕竟我们没有足够的筹码。”那名部下开口说道。
(不知死活……)
皮埃尔对那位来自特务局的特务无言以对,对方明明在罗杰家干了四年时间,可是却至今还有着足够的胆量与那位“罗杰家最伟大的族长”对持,这实在是令皮埃尔有几分佩服,虽然说英勇与无谋的区别常常是看幸运女神是否打了个盹,但是单单冲对方这份勇气还是值得敬佩的——不过敬佩归敬佩,皮埃尔依旧做好了为这个家伙收尸的准备。
“嗯……告诉特使,目标进入了丛林,我们正在追击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恐怕很难和他取得联系,叫他自求多福。”皮埃尔思考了一会儿,向部下吩咐道。
“剩下还走得动的,全部都进丛林去追捕。”无视了一旁欲言又止的部下,皮埃尔回头向一直都还在发着呆的青铜鬼首们下令过后,皮埃尔就无所事事地在酒庄里寻找起好酒来。他并不会加入搜捕队列中,因为在他看来,这场战斗由于并没有造成太大破坏的缘故,要找几瓶陈年好酒还是可以找到的。他现在所需要的是好好享受一下无拘无束的快活。
至于二三十名重甲步兵进丛林追击可能会有点麻烦?那关他屁事!
分隔线——
“青铜鬼首们追进丛林去了。皮埃尔还在原地,似乎是在喝酒。”
此时正坐在酒庄里头快活的皮埃尔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监视他的是来自于黑塔的观察者,这些牺牲了自己双眼的巫师们可以通过观测用法师塔勾勒出周围的每一份灵力的流动。这种灵力的流动在魔法师的手中可以大致地推测出发生的战斗以及战斗过程。但是在依靠灵力的流动来感受这个世界的观察者眼中却与常人用双眼观察这个世界无异,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双眼更为清晰。通过灵力的变化他们甚至可以判断出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所改变的空气!
这并不怪皮埃尔目光短浅,事实上他是知道黑塔这些所谓的“观察者”的本事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一次确确实实是忘记提防这些喜欢窥视秘密的家伙了。因为这里是罗杰家的地盘!作为从巫师的起源传播而来的巫师一族,在他们的领地内是不可能容许黑塔的观测点存在的。事实上早在米拉尔建国之初罗杰家就因此和黑塔有过一次冲突,罗杰家毫不客气地将领地内每一个可以找到的巫师观测站给拔除,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神秘无比的巫师观测站在同样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面前与灯塔无疑。罗杰家的行动使得黑塔与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最后甚至差点导致了米拉尔与黑塔之间额战争。
而理所当然的,作为罗杰堡附近,罗杰家的核心区域,皮埃尔想当然地认为那些观察者们不可能能够渗透进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黑塔居然还隐藏了一个可以观察到罗杰堡附近的观测塔,他也做梦都没有想到罗杰家在四年前的那场灾难中元气大伤到甚至无法捍卫罗杰家的核心区域的地步!
卷录者将来自观察者的报告写在了羊皮纸上,羊皮纸上被他用混合了鸡血的特殊红墨水留下文字的同时,千百万公里外的黑塔总部中也有一张羊皮纸被留下了相同的文字。一名年轻的巫师拿起了这张羊皮纸将它交给了身后的老巫师,老巫师大概地看了看,然后取出鹅毛笔沾上墨水后写下了回复:
继续监视。
分隔线——
身负重甲的士兵从林间穿过,超过一百公斤重的身体使得他们的每一步都宛如走在沼泽中一般在土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如果是普通的士兵不用十分钟就会将体力完全耗尽,即使是优秀的魔法师也难以坚持一个小时。
但是这支部队已经持续前进六个小时了。剧烈的喘息声从闭合的面甲下传出,胸口如风箱一般的鼓动,即使隔了一层厚重的板甲都无比明显,数十个呼吸声在丛林中回响,宛如一只可怕的巨龙。
为首的是一名被称为“豺狗”魔法师,他是皮埃尔的“狼群”小队的侦查兵,同样是这支队伍中唯一还拥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虽然皮埃尔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追捕,但是这并不代表“狼群”小队的其他成员也会放弃追捕。即使这支小队完全是围绕“独狼”皮埃尔的发挥而建立的也是如此,因为他们同样要对于米拉尔这个国度负责。他们不像“独狼”皮埃尔一样无可替代,整个米拉尔有成百上千的魔法师可以替代他们的位置,正因为如此,皮埃尔因为情绪问题可以违反那名代言人的安排他们却不可以。即便他们的工作原本应该是支援皮埃尔的战斗,完全服从皮埃尔的每一个命令,战斗并不是他们的强项也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他们并不是专业的战斗人员,但是身为安全小队的他们个人实力同样不是普通的魔法师可以比拟的。
这名魔法师突然停了下来,他的鼻子嗅到了鲜血的气味,这意味着敌人没有从他的搜索范围中逃脱。皮埃尔那一枪准确的命中了敌人,对方的两人组中已经有一人被附加了诅咒的子弹击中已经六个小时了,在此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选择处理伤口,似乎打算先想办法逃脱最危险的几个小时,然后再安下心来处理伤口。从这一点看来对方同样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行家。
这么想着的时候,“豺狗”的视线扫过四周,他迅速在嗅觉的帮助下在一颗半枯萎的树下找到了血腥味散发的地方。那是一滩还未凝固的黑色血液,在这之中还有一颗已经变形的铅制子弹,他迅速辨认出那是皮埃尔所用的火绳枪所射出的大号铅弹。也许是以为到达了安全距离,那两名猎物在逃跑到这个时候终于选择了处理伤口。虽然是极为简单粗暴地将陷入肌肉之中的弹头给挖了出来,但是依旧避免了被诅咒侵蚀导致进一步恶化的情况。事实上在挨了皮埃尔一发精心制作的诅咒子弹过后还能够坚持逃跑整整七个小时这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普通人只要略微沾染一丁点儿诅咒就会致命,更别提直径达二十毫米的铅弹本身就具备着致命的危险。
但是这也代表着他们的猎物已经快到极限了。只有这种情况下对方才会选择没有甩掉他们的情况下停下来休整,为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挖出弹头势必需要消耗掉大量的体力,也许没中弹的那一人还能逃跑,但是中弹的那一人是绝对不可能还能够具备足够的行动能力了。
向身后的士兵们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些重甲士兵们在经过了短短的几分钟休息后,再一次踏上了路途。
分隔线——
当洛奇睁开眼睛时,太阳刚刚露面。清晨的阳光透过了树叶使得阴暗的丛林变得明亮了起来,令人愉悦的清新空气飘荡在林间向人们表现着森林的美好——这是来自于某个洛奇忘记姓名的诗人的描写。
但是洛奇此时只想把那个该死的诗人从坟墓里拖出来挂上火刑架。他敢肯定那个该死的诗人没有在森林里露营,因为在森林里头睡上一个晚上后,早上起来感觉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全身湿漉漉的衣服。在湿度极高的原始森林里露营睡上半个晚上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会知道那种汗水与水汽混合在一起的难受感觉。如果是蕾米的话也许还会挑选一个合适的位置休息,但是那位野外生存考试获得了B级评分的天才少女还没有进丛林就被一颗子弹命中,在坚持了一个小时后由于诅咒而昏倒了过去。于是洛奇不得不帮助蕾米清理伤口并辛辛苦苦地背着这个家伙又走了几个钟头才到达相对安全的距离。
用视线的余光瞥了瞥蕾米,此时的少女似乎依旧处于昏迷中。原本带着点红润的健康脸颊因为失血过多以及诅咒的缘故而无比惨白。大概是因为担心由于大量失血而失去意识的原因,这个倔强的蠢货才会选择装作什么都没有的一直坚持到了几个小时后吧。虽说这一点的确值得称赞,但是那是在受到普通子弹攻击的时候。如果受到的是被附加了诅咒的法术性攻击,拖得越久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到最后即便治好了也会落下永久性的伤害,这是每一个神圣天堂的学院都知道的常识。
“看在你这么死心眼的要保住我的份上,我也不会放弃你的啦……”
不快地嘀咕了一声,洛奇将靠在树干上的蕾米扶了起来,在被她靠过的地方,原本长满了苔藓的树干此时已经只剩下了疏松的木质层。而这仅仅只是被诅咒污染的血液的功劳,这个强度的诅咒力量已经达到了魔法级别的极限了。
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蕾米后腰的伤口,此时的伤口依旧在一点一点渗出黑色的油脂般的血液。整个背部有三分之二的面积变成了让人联想到淤血的青紫色。这是被诅咒腐蚀的面积,令人欣慰的是,青紫色的面积与昨天相比有了一定程度的减小。这代表着诅咒的效果已经无法再度突破蕾米自身的魔法抗性了,能将一个即死诅咒的力量消减成这样,在洛奇所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艾尔那两个家伙能够与之相比,就连菲丽与之相比都要稍逊一筹。
不过尽管如此,蕾米的恢复实在太过不正常了,在常识中被诅咒所侵蚀的器官已经坏死,如果要恢复,只有通过切除坏死的部分再进行治疗才可能恢复,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依靠自身的恢复力可以解决的,这已经超过了人类所拥有的恢复力极限,除非是蚯蚓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洛奇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少女的面孔,沉睡的少女平静地闭着双眼,光洁的皮肤苍白得让人心痛,天蓝色的碎发上凝结出一颗颗细小的水珠。让洛奇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被遗忘在森林中的玩偶。
用力揉了揉蕾米的碎发,与曾经的记忆中不同,蕾米的头发如同她本人一般倔强地保持着原样,有点粗糙,有点僵硬,摸在手上有点刺刺的,还有点痒痒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洛奇用力过猛的缘故,少女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琥珀色的双眼如同夕阳一般露了出来。她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想要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
“在丛林里,你昨天昏迷过后我背着你走了大概一小时到达这里,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洛奇为她解释道。
微微地点了点头,少女试图站起来,可是她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了,虽然抵挡住了即死魔法的打击,但是她的身体似乎也到了极限,连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都难以做到。
“该走了,别在这儿浪费时间!我背你!”
看着蕾米一下子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后,洛奇不耐烦地打断了少女再次尝试的动作,将蕾米背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昏迷中的人比平时跟重的原因,此时清醒过来的少女显得极为轻盈,如果洛奇的体感没有错的话,蕾米的体重还不到四十公斤,这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来说实在是有点单薄了。
“我可以走。”
即使是如此,蕾米依旧是那副让洛奇无奈的倔强样。
“知道啦,知道啦!但是我们身后还有追兵,我们要赶快从森林绕过大陆到达罗杰堡,我来背你,你给我指路。”
洛奇哭笑不得地为蕾米找了另一份差事。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蕾米似乎非常不习惯依赖别人的样子,洛奇也只好用这种方法来转移蕾米的注意力了。
从背上没有再传出蕾米的声音,似乎是默认了洛奇的安排。少女抬了抬脑袋观察太阳的位置,开口说道:
“路线偏了,要向东南方向直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去。”
“喂喂喂,说的好听,你到底是怎么得知我们的位置的?!我怎么知道哪儿是东南方向啊?”
洛奇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被原始森林的枝叶遮蔽的天空,虽然阳光透过枝叶照射了下来,但是要想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找到东南方向,这还是超出了洛奇的能力范围。
“通过枝叶透过的光线强度就可以知道太阳的位置了,太阳的轨迹虽然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但是那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我用昨天的太阳做参照物要确定方向和时间事实上非常简单。”
听完蕾米一脸平静的声音,洛奇看了看头顶一成不变的枝叶——
“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往哪走吧……”
“说过了,是东南方。”
“……”
243年五月十三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海威尔堡
夜影四家与图兰西朵的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但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在五月初那一次激烈冲突后双方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克制,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一触即发的大战演变成了一次在为普通不过的政治纷争,无论是夜影四家的干部还是图兰西朵手下的精锐教导团都没有再一次的冲突迹象。
随着插手其中的米拉尔人退出这场游戏过后,教导团也在一次声势浩大的欢送会中踏上了港口的船只离开了海威尔。城市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秩序,黑帮的人手们再一次开始出现在酒馆中,城里的贵族们也开起了奢华的沙龙,这一切都象征着这一场纷争已经开始渐渐进入尾声。
宽广的海威尔堡议事厅中的圆桌上此时正坐着五个人,时隔半月后,夜影四家再一次聚在了一起迎接这位来自神圣天堂的男爵。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的四位家主已经换了三位。
“夜影四家的老家伙都上哪去了?就剩下你们这一群年轻人?”
图兰西朵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四名年轻人。菲丽·埃尔维亚。埃尔维亚家的新任家主,前“黑之王”,用以接替现已失踪的前任家族安德烈(话虽如此,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失踪是怎么回事);前圣主教会米拉尔教区的圣女,“炼狱”维罗妮卡·法尔玛同样是前任“蓝之王”用以接替失去影响力的赛特帕克·法尔玛;卡兰迪·狄更斯,狄更斯家的新一任族长,前任“红之王”用以接替同样失去影响力的杜尔莎·狄更斯;雷冯·伊尔丹,原本的代理“白之王”,现任伊尔丹家族的继承人……
几乎是一夜之间,夜影四家的族长都被换成了一直以来负责冲锋陷阵的年轻领袖。本来这会是一个巨大的契机,只要图兰西朵有心,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横扫夜影四家,迫使他们重新归顺教国。但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素来行事果断的图兰西朵此刻却按兵不动,任由大好机会流失。正是这个情况,才使得火药味十足的海威尔一下子宛如火药桶受潮一般变得平静下来。
而今天,就是双方的第一次正面协商。
“前辈们都各有各的地方要忙啊,所以倒过头来这家主的位置就只有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喽。”雷冯,这个唯一一个还坐在家主位置上的年轻人一脸从容的苦笑着回答道。
“那些不中用的家伙一到这种关键时刻就没种了,所以我就上来了。”这是红之王卡兰迪的回答。
“呐,黑色的那个家伙都当上了族长了,如果我还没有当上族长的话岂不是说明我比那个女人要差上一分了?所以我就当了。”这个是法尔玛家的新家主“蓝之王”维罗妮卡的回答。
“我倒是莫名其妙的被安上了这么一个位置,我连什么情况都还没完全弄清楚的呢。”而最后回答的菲丽则是一脸随意。
四名年轻的家主利用自己年轻的特点彻底将这场谈判的规则改变了。在这个只有五个人的谈判中,他们四个才是“唯一”的大多数,只要一点点配合,他们完全可以将原本谈判的游戏规则改变,而图兰西朵则永远都不可能占据主动。
“真是有个性的好孩子。”图兰西朵咬牙切齿地笑了笑,“那么,你们到底是要什么结果呢?作为停战的代价?”
“随便啦,反正我们夜影四家的那点儿财产格陵兰男爵你大概也看不上眼,你爱开什么价码就开什么价码,大不了直接开打。”看似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维罗妮卡依旧是那么一副比图兰西朵还要随意的样子。
这个行为让图兰西朵不由自主地眼角抽了抽,在心底将必要之恶的那群王八蛋祖祖辈辈都问候了一个遍,他们只管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全然不顾别人被他们的行为给弄得焦头烂额。就像这一次一样,西弗勒斯·格雷闪电般的与夜影四家达成了协议,并直接干掉了主犯安德烈。但是完全不考虑要为此收尾的自己的感受,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那些家伙。结果导致夜影四家所知道的事情比他还要多!这也是现在的四位家主敢于如此乱来的原因。
而且,最重要的是,夜影四家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交出的东西,他们虽然是整个海威尔最大的武装力量之一,但是他们的确除了武力外几乎一无是处……
“那就回到曾经的契约上来。”图兰西朵将四份契约递给了四位家主,那是用泛黄的羊皮卷书写的卷轴。似乎有些年头了,即使是粗枝大叶的图兰西朵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这是夜影四家历代家主所签订的契约书,你们可以在上面找到夜影四家所有掌权者的名字,是教国对夜影四家的唯一底线。”
在四位家主观看契约类容的时候,图兰西朵平静地解释道。
“那个……格陵兰男爵……如果我们签订了这个协议的话这就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了。”雷冯苦笑着脸着,他是唯一一个不需要阅读契约的人,因为他已经签订过这份契约了,就在他成为家主的当天晚上。
“我们给予了你们所需要的‘自由’。”图兰西朵故意加重了“自由”两字。“想要获得自由是需要代价的。”
“你们把要别人给你们打白工叫做给予他们自由?”菲丽打断了图兰西朵的话,本身就有点急性子的她是所有人中看得最快的。“你们将我们的意愿给扔在一边却叫我们继续为你们卖命?!哪有怎么好的事情?!”
“小丫头,要自由又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方便?!。”图兰西朵用贵族礼仪师都无法挑出毛病的优雅端起了自己的红茶小小地尝了一口,一脸轻松地开口说道。
“哈!老家伙,在你看来所谓的夜影四家就是单方面为你们卖命的下等猪=猡?”这一次爆发的是卡兰迪,他是所有人中脾气最为火爆的一个。几乎是他开口的同时,冰冷的杀气开始从他的体内一点点渗出。
但是在他的面前只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有一群看门狗,他们每天吃着主人喂给他们的食物长得又强又壮,有一天他们觉得自己足够强壮了,于是他们为了自己的自由想一走了之。你们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不知何时到达众人身后的图兰西朵慢慢地开口。整个房间都飘荡着如同火山一般窒息而又庞大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卡兰迪的杀气就像一缕微风般消散。
“吃干抹净了就想开溜?你们到底有多蠢?”
图兰西朵充斥着巨大压力的语气使得在场的四人都动弹不得。除了红之王卡兰迪外的三人都在神圣天堂学习过,在他们的影响中眼前这个老人是一个经常被捣蛋的学生们搞得暴跳如雷的急躁家伙。他们从来都未曾看到被老一辈人视作传奇的图兰西朵·海威尔·格陵兰真正的面目。没有人知道这个早该躺进棺材的男人为什么在度过了人生的巅峰时期过后在暮年又一次爬上了贤者的位席,人们对他的映像都停留在两个极端,有的人叫他老无赖,有的人叫他恶鬼。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看见这只恶鬼露出獠牙的样子。
而今天,他们体会到了这只恶鬼的可怕。那是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一般的庞大压力。他何止是恶鬼,他简直是将仇恨发酵千百年的怨灵!
“既然老头子你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不干脆你自己来?这儿是你的领地吧?”最后开口的是维罗妮卡,似乎他们在之前就有过商量根据各自的性格进行分工。
“哼,你们在这儿看守了数百年,你们难道就不知道你们到底在看守着什么?”图兰西朵讽刺道。
“的确不知道,我们没有仔细研究过那个被关押在‘监狱’里的东西,他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们,即使是在被关押的状态中它都拥有着接近贤者级巫师的水平。我们只能知道它是某种‘神秘’类的事物。”雷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接近贤者级的巫师?笑话!整个黑塔加起来都抵不上它的十分之一!就是你们想研究也研究不了!”图兰西朵冷哼一声道。“‘监狱’根本没有准备用来打开的钥匙。那个监狱自从建立起就只能进不能出。”
图兰西朵的回答令所有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层阴影,一个建立数百年之久的严密监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在那个时候神秘学都还是黑塔巫师的专利,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使得水火不容的教会与黑塔不得不联手建立了这个监狱来关押他。
而他们就是这个监狱的狱卒的后代。他们今天的目的原本只是一次试探,试探教国对那个东西的忌惮程度。但是教国对此的态度却难以想象的坚定,如果他们继续尝试越过底线的话,夜影四家极有可能再换一位家主。四个家族那么多人,总有愿意顺从教国的。
“如果你们没法拿定主意的话,那么你们可以拿回去自个儿琢磨,反正这个不是契约原件,弄坏了还可以再到我这儿拿一张。”图兰西朵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毫无礼貌地将脚刁在了紫杉木的长桌上哼起了小曲。
“下次见。”这是图兰西朵对他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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